長相思·鐵甕城高

長相思·鐵甕城高朗讀

鐵甕城高,蒜山渡闊,幹雲十二層樓。開尊待月,掩箔披風,依然燈火揚州。綺陌南頭,記歌名宛轉,鄉號溫柔。曲檻俯清流。想花陰,誰系蘭舟?

念悽絕秦弦,感深荊賦,相望幾許凝愁。勤勤裁尺素,奈雙魚難渡瓜洲。曉鑑堪羞,潘鬢點、吳霜漸稠。幸於飛、鴛鴦未老,不應同是悲秋。

長相思·鐵甕城高譯文及註釋

譯文

在鎮江城樓頭、西津渡口,樓有十二層高入雲霄。在樓上的閣房裡,品著酒以待賞月,夜寒了,就放下簾子擋擋風。居高臨下,看著黃昏時鎮江城的萬家燈火,就像看到了揚州城。於是想起了以前在揚州的一段歡娛生活。歌妓唱著《宛轉歌》,很溫柔,愜和人意。那座妓樓依河流而居,我曾乘著蘭舟尋訪美色。

我估量著,自分別以後,你一定每每彈著淒涼的曲調,思念著我;而我呢,也每每吟哦著哀怨的詞句,思念著你;山山相隔,我們相望了多少次都看不見,只能把愁恨凝聚在樂曲裡和詞章裡。我屢屢想給你寫情書,無奈山高路遠,到不了你那邊。清晨臨鏡,白髮日漸見多,老態堪羞。有幸的是,你尚未見老,不應像我這樣,為衰老而悲傷。秋,寓有衰老意。

註釋

相思:《疆郵叢書》本《賀方回詞》此調作《望揚州》,“掩箔”作“卷箔”、“綺陌”作“繡陌”。

鐵甕(wèng):鎮江(今屬江蘇)古城名,三國時孫權所築。子城,指附屬於大城的內城。

蒜山渡:蒜山渡口。

幹雲十二層樓:鎮江城樓有十二層高,故曰幹雲。幹雲:衝雲。幹,衝。

開尊待月:斟上酒等待月亮升起。尊同樽,古代盛酒的器具。

掩箔(bó)披風:放下竹簾,當風而立。箔,竹簾子。披風,擋風。披,本指分散,此處引申為遮擋。

綺(qǐ)陌:縱橫交錯的道路。

歌名宛轉:指《宛轉歌》,一名《神女宛轉歌》。

鄉號溫柔:即溫柔鄉。

蘭舟:即木蘭舟。任坊《述異記》卷下:“木蘭川在潯陽江中,多木蘭樹。昔吳王闔閭植木蘭於此,用構宮殿也。七裡洲中有魯班刻木蘭為舟,舟至今在洲中。詩家雲‘木蘭舟’出於此。”唐馬戴《楚江懷古》詩:“猿啼洞庭樹,人在木蘭舟。”宋晏幾道《鷓鴣天》:“守得蓮開結伴遊,約開萍葉上蘭舟。”

秦弦:即秦箏,古代絃樂器,音調悽苦。相傳為秦時蒙恬所造。秦李斯《諫逐客書》:“夫擊甕叩缶,彈箏搏髀,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,真秦之聲也。”唐李白《古風五十九首》之五十五:“齊瑟彈東吟,秦弦弄西音。”

荊賦:指《楚辭》。楚,古稱為荊。聯絡結句,知此指宋玉《九辯》。

凝愁:《詩詞曲語辭匯釋》卷五:“凝,為一往情深專注不已之義,猶今所云‘發痴’、‘發怔’、“出神’、‘失魂’也,……柳永《八聲甘州》詞:‘爭知我,憑闌干處,正恁凝愁。’凝愁,愁之不已,猶雲‘深愁’也。”

勤勤二句:尺素,指書信,古代以生絹作書,故名。雙魚,指魚形信函。

瓜洲,在今江蘇揚州南四十里長江邊,隔岸與鎮江相對,亦作“瓜州”。

曉鑑:早起臨鏡。唐李商隱《無題》詩:“曉鏡但愁雲鬢改,夜吟應覺月光寒。”

吳霜,唐李賀《還自會稽歌》:“吳霜點歸鬢,身與塘蒲晚。”

幸:幸虧之意。

于飛:指夫婦好合。于飛,比翼而飛,喻夫婦好合。鴛鴦,指情侶或夫婦。

悲秋:秋氣蕭森,令人傷感,故稱。

參考資料:

1、(宋)秦觀著,王醒解評.秦觀集:山西古籍出版社,204:117-119

2、徐培均,羅立綱編著.秦觀詞新釋輯評:中國書店,2003:68-73

3、趙炯.淮海詞注析.天津市:天津古籍出版社,1990.03:33-35

長相思·鐵甕城高創作背景

  秦觀曾於熙寧九年訪湖州李公擇歸來,經鎮江;宋元豐七年(1084年)八月十九日與滕元發等會蘇軾於金山,十月復來,作《宿金山》《金山晚眺》二詩,可見對鎮江形勝甚為熟悉。此詞至遲作於宋元豐七年(1083年)之秋。

參考資料:

1、徐培均,羅立綱編著.秦觀詞新釋輯評:中國書店,2003:68-73

長相思·鐵甕城高鑑賞

  詞人故里高郵,南距鎮江僅不足二百里。他在宋元豐七年(1083年)前,曾數次到鎮江,因此具有較豐厚的生活積累,寫來十分真切。可與前面的《望海潮》“揚州懷古”、“越州懷古”相比,詞之意境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  此詞上闋涉及往昔歡娛,記憶猶新;下闋“感深荊賦”,託諷《九辨》。而《九辨》中有“坎凜兮,貧士失職而志不平;廓落兮而無友生”之句,似與詞人之坎坷遭遇相合。考少遊生平,宋元豐元午(1078年)、五年(1082年)考進士,皆不中。六年(1083年)作《精騎集序》,曰:“比數年來,頗發憤自懲艾,悔前所為;而聰明衰耗,殆不如曩時十一、二。”詞雲“感深荊賦”,又曰“潘鬢點、吳霜漸稠”。衰老之感,不遇之情,隱然而見。

  詞之特點,是在雄偉壯麗的背景中寓有瀟灑之致,柔婉之情,可謂豪放中有婉約,沉鬱頓拙,感慨萬千。起首三句,寫鎮江形勢,備極壯麗。鎮江北瀕長江,中貫運河,周圍有山,在歷史上,除金、焦、北固外,以蒜山為著名。詞雲“鐵甕城高,蒜山渡闊”,以雄渾之筆,勾勒了這座古城的風貌。“幹雲十二層樓”,以誇張語氣,描寫了城內高樓直插雲霄的氣勢。“開尊”二句謂斟滿芳酒,等待月上東山;放下湘簾,迎風而立,充滿了豪情勝慨。蘇軾《水調歌頭》“明月幾時有?把酒問青天”;黃庭堅《念奴嬌》“萬里青天,垣娥何處,駕此一輪玉”?皆寫待月,方之此詞,可謂異曲而同工。蘇黃之詞超曠豪邁,秦觀此詞,則瀟灑出塵。接著一句,由潤州待月,而及揚州燈火,乍看有些突兀,實亦自然宛轉。揚州在長江之北,距潤州僅四十餘里,唐宋時甚為繁華,詞人故里,在其屬下。此時他在潤州“開尊待月”,忽見不遠處燈火闌珊,於是情不自禁地憶起在揚州時的冶遊。可見此句頗似今日電影之“暗轉”,有承上啟下的作用。自此以下,乃回憶揚州時的豔遇。所謂“綺陌”,實乃“春風十里揚州路”。所謂“宛轉歌”、“溫柔鄉”,實乃指在揚州青樓聽歌賞舞之事。何以見得?試以《夢揚州》一詞下闋印證:“長記曾陪宴遊,酬妙舞清歌,麗錦纏頭。滯灑困花,十載因誰淹留?”與此詞所寫,何其相似乃爾!歇拍三句,又寫到在鎮江時情景:他憑欄俯瞰長江,想象揚州舊遊之地,此刻花陰之下,不知是誰繫著蘭舟。語意含蓄,充滿惆悵迷惘之情。

  過片三句,以一“念”字領格,於凝想舊情之中,打併人“身世之感”。當時他在青樓聽著淒涼怨慕的箏聲,引起“貧士失職而志不平”的感慨。所謂“感深荊賦”,乃以宋玉自況。宋詞中往往寓有《騷》《辯》之意。清代詞論家張惠言《詞選·序》說詞是“極命風謠里巷、男女哀樂,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”,就是指的這一點。少遊此詞,足以當之。所謂勤裁尺素,雙魚難渡,表面上是說他修了許多情書,卻難以寄到所思者的手中。鎮江揚州不過一江之隔,傳書送信斷不會如詞中寫得困難。這不過是一種遁辭而已,實際上是說他的一腔理想,無由上達。因而進出“曉鑑堪羞,潘鬢點、吳霜漸稠”二句。當時秦觀年約三十五、六,卻發出嘆老嗟卑之詞,實乃抒不遇之情也。

  下闋歇拍,惆悵自憐,對未來猶未喪失信心。鴛鴦未老,反襯“潘鬢吳霜”,是一大轉折,蓋喻遇合有時。不應悲秋,說明詞人慾拂去籠罩心頭的陰雲,重新振作起來,去爭取美好的前程。自慰亦復自勵,詞情一波三折,令人撫繹不盡,一本結句僅作“綢繆”二字,可謂差之毫釐,失之千里了。

秦觀

秦觀(1049-1100)字太虛,又字少遊,別號邗溝居士,世稱淮海先生。漢族,北宋高郵(今江蘇)人,官至太學博士,國史館編修。秦觀一 生坎坷,所寫詩詞,高古沉重,寄託身世,感人至深。秦觀生前行蹤所至之處,多有遺蹟。如浙江杭州的秦少游祠,麗水的秦少游塑像、淮海先生祠、鶯花亭;青田的秦學士祠;湖南郴州三絕碑;廣西橫縣的海棠亭、醉鄉亭、淮海堂、淮海書院等。秦觀墓在無錫惠山之北粲山上,墓碑上書“秦龍圖墓”幾個大字。有秦家村、秦家大院以及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古文遊臺。 ...

秦观朗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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