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君金巵之美酒,瑇瑁玉匣之雕琴。
七彩芙蓉之羽帳,九華蒲萄之錦衾。
紅顏零落歲將暮,寒光宛轉時欲沉。
願君裁悲且減思,聽我扺節行路吟。
不見柏樑、銅雀上,寧聞古時清吹音。
洛陽名工鑄為金博山,千斵復萬鏤,上刻秦女攜手仙。
承君清夜之歡娛,列置帳裡明燭前。
外發龍鱗之丹彩,內含麝芬之紫煙。
如今君心一朝異,對此長嘆終百年。
璇閨玉墀上椒閣,文窗繡戶垂羅幕。
中有一人字金蘭,被服纖羅採芳藿。
春燕差池風散梅,開幃對景弄禽爵。
含歌攬涕恆抱愁,人生幾時得為樂。
寧作野中之雙鳧,不願雲間之別鶴。
瀉水置平地,各自東西南北流。
人生亦有命,安能行嘆復坐愁?
酌酒以自寬,舉杯斷絕歌路難。
心非木石豈無感,吞聲躑躅不敢言。
君不見河邊草,冬時枯死春滿道。
君不見城上日,今暝沒盡去,明朝復更出。
今我何時當得然,一去永滅入黃泉。
人生苦多歡樂少,意氣敷腴在盛年。
且願得志數相就,床頭恆有沽酒錢。
功名竹帛非我事,存亡貴賤付皇天。
對案不能食,拔劍擊柱長嘆息。
丈夫生世會幾時,安能蹀躞垂羽翼?
棄置罷官去,還家自休息。
朝出與親辭,暮還在親側。
弄兒床前戲,看婦機中織。
自古聖賢盡貧賤,何況我輩孤且直!
愁思忽而至,跨馬出北門。
舉頭四顧望,但見松柏荊棘鬱樽樽。
中有一鳥名杜鵑,言是古時蜀帝魂。
聲音哀苦鳴不息,羽毛憔悴似人髠。
飛走樹間啄蟲蟻,豈憶往日天子尊。
念此死生變化非常理,中心惻愴不能言。
中庭五株桃,一株先作花。
陽春妖冶二三月,從風簸盪落西家。
西家思婦見悲惋,零淚沾衣撫心嘆。
初送我君出戶時,何言淹留節回換。
床蓆生塵明鏡垢,纖腰瘦削髮蓬亂。
人生不得恆稱悲,惆悵徙倚至夜半。
銼櫱染黃絲,黃絲歷亂不可治。
昔我與君始相值,爾時自謂可君意。
結帶與我言,死生好惡不相置。
今日見我顏色衰,意中索寞與先異。
還君金釵瑇瑁簪,不忍見之益愁思。
君不見蕣華不終朝,須臾淹冉零落銷。
盛年妖豔浮華輩,不久亦當詣冢頭。
一去無還期,千秋萬歲無音詞。
孤魂煢煢空隴間,獨魄徘徊遶墳基。
但聞風聲野鳥吟,憶平生盛年時。
為此令人多悲悒,君當縱意自熙怡。
君不見枯籜走階庭,何時復青著故莖。
君不見亡靈蒙享祀,何時傾杯竭壺罌。
君當見此起憂思,寧及得與時人爭。
人生倐忽如絕電,華年盛德幾時見。
但令縱意存高尚,旨酒嘉餚相胥讌。
持此從朝竟夕暮,差得亡憂消愁怖。
胡為惆悵不得已,難盡此曲令君忤。
今年陽初花滿林,明年冬末雪盈岑。
推移代謝紛交轉,我君邊戍獨稽沉。
執袂分別已三載,邇來寂淹無分音。
朝悲慘慘遂成滴,暮思遶遶最傷心。
膏沐芳餘久不御,蓬首亂鬢不設簪。
徒飛輕埃舞空帷,粉筐黛器靡復遺。
自生留世苦不幸,心中惕惕恆懷悲。
春禽喈喈旦暮鳴,最傷君子憂思情。
我初辭家從軍僑,榮志溢氣幹雲霄。
流浪漸冉經三齡,忽有白髮素髭生。
今暮臨水拔已盡,明日對鏡復已盈。
但恐羈死為鬼客,客思寄滅生空精。
每懷舊鄉野,念我舊人多悲聲。
忽見過客問何我,寧知我家在南城。
答雲我曾居君鄉,知君遊宦在此城。
我行離邑已萬里,今方羈役去遠征。
來時聞君婦,閨中孀居獨宿有貞名。
亦云悲朝泣閒房,又聞暮思淚沾裳。
形容憔悴非昔悅,蓬鬢衰顏不復妝。
見此令人有餘悲,當願君懷不暫忘。
君不見少壯從軍去,白首流離不得還。
故鄉窅窅日夜隔,音塵斷絕阻河關。
朔風蕭條白雲飛,胡笳哀急邊氣寒。
聽此愁人兮奈何,登山遠望得留顏。
將死胡馬跡,寧見妻子難。
男兒生世轗軻欲何道,綿憂摧抑起長嘆。
君不見柏梁臺,今日丘墟生草萊。
君不見阿房宮,寒雲澤雉棲其中。
歌妓舞女今誰在,高墳壘壘滿山隅。
長袖紛紛徒競世,非我昔時千金軀。
隨酒逐樂任意去,莫令含嘆下黃壚。
君不見冰上霜,表裡陰且寒。
雖蒙朝日照,信得幾時安。
民生故如此,誰令摧折強相看。
年去年來自如削,白髮零落不勝冠。
君不見春鳥初至時,百草含青俱作花。
寒風蕭索一旦至,竟得幾時保光華。
日月流邁不相饒,令我愁思怨恨多。
諸君莫嘆貧,富貴不由人。
丈夫四十強而仕,餘當二十弱冠辰。
莫言草木委冬雪,會應蘇息遇陽春。
對酒敘長篇,窮途運命委皇天。
但願樽中酒醞滿,莫惜床頭百個錢。
直得優遊卒一歲,何勞辛苦事百年。
擬行路難十八首。南北朝。鲍照。 奉君金巵之美酒,瑇瑁玉匣之雕琴。七彩芙蓉之羽帳,九華蒲萄之錦衾。紅顏零落歲將暮,寒光宛轉時欲沉。願君裁悲且減思,聽我扺節行路吟。不見柏樑、銅雀上,寧聞古時清吹音。洛陽名工鑄為金博山,千斵復萬鏤,上刻秦女攜手仙。承君清夜之歡娛,列置帳裡明燭前。外發龍鱗之丹彩,內含麝芬之紫煙。如今君心一朝異,對此長嘆終百年。璇閨玉墀上椒閣,文窗繡戶垂羅幕。中有一人字金蘭,被服纖羅採芳藿。春燕差池風散梅,開幃對景弄禽爵。含歌攬涕恆抱愁,人生幾時得為樂。寧作野中之雙鳧,不願雲間之別鶴。瀉水置平地,各自東西南北流。人生亦有命,安能行嘆復坐愁?酌酒以自寬,舉杯斷絕歌路難。心非木石豈無感,吞聲躑躅不敢言。君不見河邊草,冬時枯死春滿道。君不見城上日,今暝沒盡去,明朝復更出。今我何時當得然,一去永滅入黃泉。人生苦多歡樂少,意氣敷腴在盛年。且願得志數相就,床頭恆有沽酒錢。功名竹帛非我事,存亡貴賤付皇天。對案不能食,拔劍擊柱長嘆息。丈夫生世會幾時,安能蹀躞垂羽翼?棄置罷官去,還家自休息。朝出與親辭,暮還在親側。弄兒床前戲,看婦機中織。自古聖賢盡貧賤,何況我輩孤且直!愁思忽而至,跨馬出北門。舉頭四顧望,但見松柏荊棘鬱樽樽。中有一鳥名杜鵑,言是古時蜀帝魂。聲音哀苦鳴不息,羽毛憔悴似人髠。飛走樹間啄蟲蟻,豈憶往日天子尊。念此死生變化非常理,中心惻愴不能言。中庭五株桃,一株先作花。陽春妖冶二三月,從風簸盪落西家。西家思婦見悲惋,零淚沾衣撫心嘆。初送我君出戶時,何言淹留節回換。床蓆生塵明鏡垢,纖腰瘦削髮蓬亂。人生不得恆稱悲,惆悵徙倚至夜半。銼櫱染黃絲,黃絲歷亂不可治。昔我與君始相值,爾時自謂可君意。結帶與我言,死生好惡不相置。今日見我顏色衰,意中索寞與先異。還君金釵瑇瑁簪,不忍見之益愁思。君不見蕣華不終朝,須臾淹冉零落銷。盛年妖豔浮華輩,不久亦當詣冢頭。一去無還期,千秋萬歲無音詞。孤魂煢煢空隴間,獨魄徘徊遶墳基。但聞風聲野鳥吟,憶平生盛年時。為此令人多悲悒,君當縱意自熙怡。君不見枯籜走階庭,何時復青著故莖。君不見亡靈蒙享祀,何時傾杯竭壺罌。君當見此起憂思,寧及得與時人爭。人生倐忽如絕電,華年盛德幾時見。但令縱意存高尚,旨酒嘉餚相胥讌。持此從朝竟夕暮,差得亡憂消愁怖。胡為惆悵不得已,難盡此曲令君忤。今年陽初花滿林,明年冬末雪盈岑。推移代謝紛交轉,我君邊戍獨稽沉。執袂分別已三載,邇來寂淹無分音。朝悲慘慘遂成滴,暮思遶遶最傷心。膏沐芳餘久不御,蓬首亂鬢不設簪。徒飛輕埃舞空帷,粉筐黛器靡復遺。自生留世苦不幸,心中惕惕恆懷悲。春禽喈喈旦暮鳴,最傷君子憂思情。我初辭家從軍僑,榮志溢氣幹雲霄。流浪漸冉經三齡,忽有白髮素髭生。今暮臨水拔已盡,明日對鏡復已盈。但恐羈死為鬼客,客思寄滅生空精。每懷舊鄉野,念我舊人多悲聲。忽見過客問何我,寧知我家在南城。答雲我曾居君鄉,知君遊宦在此城。我行離邑已萬里,今方羈役去遠征。來時聞君婦,閨中孀居獨宿有貞名。亦云悲朝泣閒房,又聞暮思淚沾裳。形容憔悴非昔悅,蓬鬢衰顏不復妝。見此令人有餘悲,當願君懷不暫忘。君不見少壯從軍去,白首流離不得還。故鄉窅窅日夜隔,音塵斷絕阻河關。朔風蕭條白雲飛,胡笳哀急邊氣寒。聽此愁人兮奈何,登山遠望得留顏。將死胡馬跡,寧見妻子難。男兒生世轗軻欲何道,綿憂摧抑起長嘆。君不見柏梁臺,今日丘墟生草萊。君不見阿房宮,寒雲澤雉棲其中。歌妓舞女今誰在,高墳壘壘滿山隅。長袖紛紛徒競世,非我昔時千金軀。隨酒逐樂任意去,莫令含嘆下黃壚。君不見冰上霜,表裡陰且寒。雖蒙朝日照,信得幾時安。民生故如此,誰令摧折強相看。年去年來自如削,白髮零落不勝冠。君不見春鳥初至時,百草含青俱作花。寒風蕭索一旦至,竟得幾時保光華。日月流邁不相饒,令我愁思怨恨多。諸君莫嘆貧,富貴不由人。丈夫四十強而仕,餘當二十弱冠辰。莫言草木委冬雪,會應蘇息遇陽春。對酒敘長篇,窮途運命委皇天。但願樽中酒醞滿,莫惜床頭百個錢。直得優遊卒一歲,何勞辛苦事百年。
其一
即使為你獻上:裝在金盃裡的美酒,鑲嵌玳瑁的玉匣裡的雕琴。
繡著多彩的芙蓉花和羽毛裝飾的帳幔,織著各種葡萄的錦緞被子。
也擋不住年歲將老紅顏衰,月光流逝夜深沉的淒涼。
希望你節制悲傷減少憂愁,聽我側擊行路難的歌調。
君不見漢時的柏梁臺,魏時的銅雀樓都早已灰飛煙滅,難道有誰還能夠聽到古時候的清音管樂?
其四
在平地上傾倒杯水(介賓後置),水向四處分流(比喻人生際遇不同)。
人生是即定的,怎麼能成天自怨自艾。
舉杯飲酒來寬慰自己,歌唱<行路難>。(這句說,歌唱聲因舉杯飲酒愈益悲愁而中斷。)
人心又不是草木,怎麼會沒有感情,欲說還休,徘徊不前,不再多說什麼不敢表達自已的思想。悲愁深沉,鬱結在胸,酌酒難以自寬,長歌為之斷絕。滿腹感慨吞聲不能言,(其內心痛苦可想而知。)
其六
對著席案上的美食卻難以下嚥,拔出寶劍對柱揮舞發出長長的嘆息。
大丈夫一輩子能有多長時間,怎麼能小步走路的失意喪氣?
放棄官銜辭職離開,回到家中休養生息。
早上出家門與家人道別,傍晚回家依然在親人身邊。
在床前與孩子玩耍,看妻子在織布機前織布。
自古以來聖賢的人都生活得貧賤,更何況我這樣的清高孤寒又正直的人呢?
其十三
這是《擬行路難十八首》的第十三首,寫遊子思歸之情。
“春禽喈喈旦暮鳴,最傷君子憂思情。”以春禽起興極佳。春禽的和鳴確實最易引動遊子的羈愁,這就是後來杜甫所說的“恨別鳥驚心”。鳥兒一般都是群飛群居,春天的鳥又顯得特別活躍,鳴聲特別歡快,自然引起孤獨者種種聯想。這裡又是“旦暮鳴”,從早到晚鳴聲不斷,這於遊子心理的刺激就更大了。下面他就自述他的愁情了。 “我初辭家從軍僑,榮志溢氣幹雲霄。”“軍僑”即“僑軍”,南北朝時由僑居南方的北方人編成的軍隊。“榮”、“溢”皆興盛之狀。這兩句說他初從軍時抱負很大,情緒很高。“流浪漸冉經三齡,忽有白髮素髭生。”“漸冉”,逐漸。看來他從軍很不得意,所以有“流浪”之感,他感到年華虛度,看到白髮白鬚生出,十分驚心。“忽”字傳出了他的驚懼。“今暮臨水拔已盡,明日對鏡忽已盈。”這裡寫他拔白髮白鬚,晚上拔盡,第二天又長滿了,這是誇張,類似後來李白的“朝如青絲暮成雪”,寫他憂愁之深。“但恐羈死為鬼客,客思寄滅生空精。”“寄滅”,歸於消滅。“空精”,化為烏有的意思。這兩句意思是,只是擔心長期居留在外,變為他鄉之鬼。“每懷舊鄉野,念我舊人多悲聲。”因此他常常懷念故鄉,一想起家鄉親人就失聲痛哭。上面是此詩的第一部分,自述從軍無成、思念家鄉親人的心情。 “忽見過客問向我,‘寧知我家在南城?’”“南城”,指南武縣,在東海郡。“問向我”,打聽“我”,尋找“我”。所以“我”便反問他:“你怎麼知道我是南城地方的人?”這就引出了下面一番話來。“答雲:‘我曾居君鄉,知君遊宦在此城。”果然是從家鄉來的人。“我行離邑已萬里,方今羈役去遠征。”“邑”,鄉邑。這人看來也是投軍服役,途中尋訪早已來此的鄉人,是有話要說。“來時聞君婦,閨中孀居獨宿有貞名。”“孀居”即獨居。這是說妻子在家中對他仍然情愛如昔。這裡有一個“聞”字,說明這情況是這位鄉人聽說的,下句的“亦云”、“又聞”也是這樣的意思。說她“朝悲”、“暮思”,又說她“形容憔悴非昔悅,蓬鬢衰顏不復妝。”極寫婦人對丈夫的思念、對丈夫的忠貞,正如組詩第十二首《擬行路難·今年陽初花滿林》所寫:“朝悲慘慘遂成滴,暮思繞繞最傷心。膏沐芳餘久不御,蓬首亂鬢不設簪。”鬢髮亂也不想梳理,因丈夫不在身邊,打扮又有什麼意思呢。“見此令人有餘悲,當願君懷不暫忘!”“見此”的“見”,依上當亦聽說的意思。鄉人這一番話一方面可以起慰解愁情的作用,因為這個遊子急於想知道家人的訊息,鄉人的“忽見”,可謂空谷足音了。另一方面又會撩亂他的鄉愁,妻子在家中那般痛苦,時刻望他歸去,會使他更加思念了。還有一層情況,這個鄉人敘說的情事都是得之聽聞,並非親見,這對於久別相思的人來說又有些不滿足,更會有進一步的心理要求了。這一部分差不多都是寫鄉人的告語,通過鄉人的告語表現他的思歸之情,這是“從對面寫來”的方法,正與第一部分自述相映襯。 《擬行路難》多數篇章寫得豪快淋漓,而這首辭氣甚是紆徐和婉,通篇行以敘事之筆,問答之語,絮絮道來,看似平淺的話語,情味頗多。用問話方式寫思鄉之情,鮑照還有《代門有車馬客行》,王夫之評之曰:“鮑有極琢極麗之作。……惟此種不琢不麗之篇,特以聲情相輝映,而率不入鄙,樸自有韻,則天才固為卓爾,非一往人所望見也。”(《古詩評選》)王夫之對《代門有車馬客行》的贊評亦可移之於這首《擬行路難》。
①我:為代言體虛擬人物。但聯絡下面“我家在南城”的貫屬,則有意把這個“我”與作者自身溝通起來。
②向:原作‘何’,從錢振倫校。
參考資料:
1、《漢魏六朝詩鑑賞辭典》.上海辭書出版社,1992年9月版,第764-765頁
《擬行路難·其六》鑑賞
這首詩也是反映的仕途失意與坎坷。和《擬行路難·瀉水置平地》相比,表現形式上純用賦體,抒述情懷似亦更為直切。
全詩分三層。前四句集中寫自己仕宦生涯中倍受摧抑的悲憤心情。一上來先刻畫憤激的神態,從“不能食”、“拔劍擊柱”、“長嘆息”這樣三個緊相連結的行為動作中,充分展示了內心的憤懣不平。詩篇這一開頭劈空而來,猶如巨石投江,轟地激起百丈波瀾,一下子抓住了讀者的關注。接著便敘說憤激的內容,從“蹀躞”、“垂羽翼”的形象化比喻中,表明了自己在重重束縛下有志難伸、有懷難展的處境。再聯想到生命短促、歲月不居,更叫人心焦神躁,急迫難忍。整個心情的表達,都採取十分亢奮的語調;反問句式的運用,也加強了語言的感情色彩。
中間六句是個轉折。退一步著想,既然在政治上不能有所作為,不如丟開自己的志向,罷官回家休息,還得與親人朝夕團聚,共敘天倫之樂。於是適當鋪寫了家庭日常生活的場景,雖則寥寥幾筆,卻見得情趣盎然,跟前述官場生活的苦厄與不自由,構成了強烈的反差。當然,這裡寫的不必盡是事實,也可能為詩人想象之辭。如果根據這幾句話,徑自考斷此詩作於詩人三十來歲一度辭官之時,不免過於拘泥。
然而,閒居家園畢竟是不得已的做法,並不符合作者一貫企求伸展抱負的本意,自亦不可能真正解決其思想上的矛盾。故而結末兩句又由寧靜的家庭生活的敘寫,一躍而為牢騷愁怨的迸發。這兩句詩表面上引證古聖賢的貧賤以自嘲自解,實質上是將個人的失意擴大、深化到整個歷史的層面——懷才不遇並非個別人的現象,而是自古皆然,連大聖大賢在所不免,這足以證明現實生活本身的不合理。於是詩篇的主旨便由抒寫個人失意情懷,提升到了揭發、控訴時世不公道的新的高度,這是一次有重大意義的昇華。還可注意的是,詩篇終了用“孤且直”三個字,具體點明瞭像作者一類的志士才人坎坷凜冽、抱恨終身的社會根源。所謂“孤”,就是指的“孤門細族”(亦稱“寒門庶族”),這是跟當時佔統治地位的“世家大族”相對講的一個社會階層。六朝門閥制度盛行,世族壟斷政權,寒門士子很少有仕進升遷的機會。出身孤寒,又以“直”道相標榜,自然為世所不容了。鍾嶸《詩品》慨嘆其“才秀人微,故取湮當代”,是完全有根據的。他的詩裡不時迸響著的那種近乎絕望的抗爭與哀嘆之音,也不難於此得到解答。
前面說過,同為詩人抗議人生的哀歌,此詩較之《擬行路難·瀉水置平地》的正言若反、半吐半吞,寫法上要直露得多,但此詩也並非一瀉到底。起調的高亢,轉為中間的平和,再翻出結語的峭拔,照樣是有張有弛,波瀾頓挫。音節安排上由開首時七言長調為主,過渡到中間行雲流水式的五言短句,而繼以奇峰突出的兩個長句作收煞,其節奏的高下抗墜也正相應於情感旋律的變化。所以兩首雜言體樂府仍有許多共同之處。再進一步,拿這兩首感憤言志之作,來同前面那些借思婦口吻言情的篇什相比較,風格上又有不少異同。前詩婉曲達意,這裡直抒胸臆;前詩節拍舒徐,這裡律動緊促;前詩情辭華美,這裡文氣樸拙——隨物賦形,各有勝境。不過無論哪一類題材,都能顯現出作者特有的那種奇思煥發、筆力健勁的色調,這正是鮑照詩歌最能打動人心的所在。《南史》本傳用“遒麗”二字評論他的樂府創作,後來也以“俊逸”概括其詩風,其實“俊”和“麗”還只標示出它的體貌,“逸”和“遒”才真正攝得它的神理。從鮑照的“俊逸”到的“飄逸”,是有著一脈相承的關係的。
鮑照(約415年~466年)南朝宋文學家,與顏延之、謝靈運合稱“元嘉三大家”。字明遠,漢族,祖籍東海(治所在今山東郯城西南,轄區包括今江蘇漣水,久居建康(今南京)。家世貧賤,臨海王劉子頊鎮荊州時,任前軍參軍。劉子頊作亂,照為亂兵所殺。他長於樂府詩,其七言詩對唐代詩歌的發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。有《鮑參軍集》。 ...
鮑照。 鮑照(約415年~466年)南朝宋文學家,與顏延之、謝靈運合稱“元嘉三大家”。字明遠,漢族,祖籍東海(治所在今山東郯城西南,轄區包括今江蘇漣水,久居建康(今南京)。家世貧賤,臨海王劉子頊鎮荊州時,任前軍參軍。劉子頊作亂,照為亂兵所殺。他長於樂府詩,其七言詩對唐代詩歌的發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。有《鮑參軍集》。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七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七。 君不見春鳥初至時。百草含青俱作花。寒風蕭索一旦至。竟得幾時保光華。日月流邁不相饒。令我愁思怨恨多。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九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九。 剉櫱染黃絲。黃絲歷亂不可治。昔我與君始相值。爾時自謂可君意。結帶與我言。死生好惡不相置。今日見我顏色衰。意中索寞與先異。還君金釵玳瑁簪。不忍見之益愁思。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三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三。 璿閨玉墀上椒閣,文窗繡戶垂羅幕。中有一人字金蘭,被服纖羅蘊芳藿。春燕差池風散梅,開幃對景弄禽雀。含歌攬涕恆抱愁,人生幾時得為樂。寧作野中之雙鳧,不願雲間之別鶴。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。 君不見蕣華不終朝。須臾淹冉零落銷。盛年妖豔浮華輩。不久亦當詣冢頭。一去無還期。千秋萬歲無音詞。孤魂煢煢空隴間。獨魄徘徊繞墳基。但聞風聲野鳥吟。豈憶平生盛年時。為此令人多悲悒。君當縱意自熙怡...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四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四。 君不見少壯從軍去。白首流離不得還。故鄉窅窅日夜隔。音塵斷絕阻河關。朔風蕭條白雲飛。胡笳哀急邊氣寒。聽此愁人兮奈何。登山遠望得留顏。將死胡馬跡。寧見妻子難。男兒生世轗軻欲何道。綿憂摧抑起長嘆...
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一。鮑照。擬行路難十八首 其十一。 君不見枯籜走階庭。何時復青著故莖。君不見亡靈蒙享祀。何時傾杯竭壺罌。君當見此起憂思。寧及得與時人爭。人生倏忽如絕電。華年盛德幾時見。但令縱意存高尚。旨酒嘉餚相胥燕。持此從朝竟夕暮。差得亡憂...
擬杜陵秋興八首 其四。郭翼。擬杜陵秋興八首 其四。 巍巍北斗夜闌干,盛世無憂行路難。轉粟帆檣遼海闊,舞階幹羽䝤夷安。黃河正道流應復,白月空江臥獨看。願借雙飛珠樹鶴,清遊一接鳳池翰。
擬行路難。鮑照。擬行路難。 君不見春鳥初至時。百草含青俱作花。寒風蕭索一旦至。竟得幾時保光華。日月流邁不相饒。令我愁思怨恨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