裁春衫尋芳。記金刀素手,同在晴窗。幾度因風殘絮,照花斜陽。誰念我,今無裳?自少年、消磨疏狂。但聽雨挑燈,攲床病酒,多夢睡時妝。
飛花去,良宵長。有絲闌舊曲,金譜新腔。最恨湘雲人散,楚蘭魂傷。身是客、愁為鄉。算玉簫、猶逢韋郎。近寒食人家,相思未忘蘋藻香。
壽樓春·尋春服感念。宋代。史达祖。 裁春衫尋芳。記金刀素手,同在晴窗。幾度因風殘絮,照花斜陽。誰念我,今無裳?自少年、消磨疏狂。但聽雨挑燈,攲床病酒,多夢睡時妝。飛花去,良宵長。有絲闌舊曲,金譜新腔。最恨湘雲人散,楚蘭魂傷。身是客、愁為鄉。算玉簫、猶逢韋郎。近寒食人家,相思未忘蘋藻香。
想換件春衫去賞花。記起了你潔白的手拿著剪刀與我同在晴窗裁剪春衫的情景。此景已過去多年,幾度春風,照樣柳綠花開,人已不在。誰能想到我如今無衣裳?當年少年疏狂,輕易消磨時光。現在只挑燈聽雨,倚床.醉酒,經常夢到你睡時的妝貌。
暮春飛花落去,夜晚顯得十分漫長。有舊曲有新腔,音樂都非常美好。但難與舊人共賞。最可恨伊人已去,生離死別,徒然心傷。身在客中,愁為思鄉。玉簫生不能與韋皋再會,死後猶能化為歌妓與愛人團圓。時近寒食,難以忘記當年的美好往事。
壽樓春:詞牌名,史達祖自度曲。雙調一百零一字,前後片各六平韻,共七處對仗。此詞聲情低抑,全作悽音,多句連用三至五個平聲字,極拗,為詞中僅有之調。壽樓,可能是作者居所的名稱。
春服:春日穿的衣服。感念:思念。
尋芳:遊賞美景。
金刀:剪刀的美稱。素手:潔白的手。
欹(yī):通“倚”,斜靠。
“有絲闌”二句:“絲闌”、“金譜”都是對樂譜的美稱。新腔,指新曲,新調。
楚蘭:楚地香草,代指美人。
“算玉簫”句:指韋皋與玉簫玉環定情隔世姻緣事。據《云溪友議》載:韋皋遊江夏,與青衣玉簫有情,約七年再會,留玉指環。八年,不至,玉簫絕食而歿。後得一歌妓,真如玉簫,中指肉隱如玉環。
寒食:節令名,清明節前一天(或說清明前兩天)。相傳起於晉文公悼介之推事,以介之推抱木焚死,就定於是日禁火寒食。節後另取榆柳之火,以為飲食,謂“新火”。
蘋(pín)藻香:古時貴族少女出嫁前,要到宗廟受教為婦之道,教成之日就在宗廟裡主持祭祖之禮,祭時陳設之物中有采來的蘋藻。《詩經·召南·採蘋》:“於以採蘋?南澗之濱。於以採藻?於彼行潦。……於以奠之?宗室牖下。誰其屍之,有齊季女。”“蘋藻香”後來引申指新婚的溫馨日子。
參考資料:
1、唐圭璋 等.唐宋詞鑑賞辭典(南宋·遼·金卷).上海: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8:2632
這首詞為史達祖悼念其亡妻所作,可能作於詞人任中書省堂吏、受韓侂冑重用以後,其具體創作年份難以確考。
參考資料:
1、唐圭璋 等.唐宋詞鑑賞辭典(南宋·遼·金卷).上海: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8:1821-1823
史達祖與其妻“十年未始輕分”,感情甚篤。這首詞把悼念亡妻的痛切之情與獨處異鄉的孤寂之感揉合在一起,感人至深。
上片為憶舊。詞寫於時近“寒食”之際,正當鶯啼燕語,百花爭妍的時節,換上春衣到郊外踏青賞花,是古代文人的賞心樂事。此時“尋春服”,自然不難聯想起當年妻子在日,每值清明寒食,總要為自己裁幾件春衣。“裁春衫尋芳”便由此落筆。“記金刀素手,同在晴窗”。這兩句用以一“記”字領起兩個四字句。《古詩十九首》謂“娥娥紅粉妝,纖纖出素手。”“素手”二字已暗示出其妻的賢慧溫柔。旭日臨窗,作者看著妻子為自己外出賞花準備衣裳。這是一幅極平常的家庭生活剪影,靜謐、和諧、美滿。“十年未始輕分”的夫妻終於拆散了。“幾度因風殘絮,照花斜陽”,前句化用謝道韞《詠雪》詩:“未若柳絮因風起。”這裡將“柳絮”改作“殘絮”並繼之以“斜陽”,透露出一種蕭瑟淒涼氣象。殘絮被風吹去,難以尋覓,暗示妻子的亡故。以“殘絮”比其妻,也透露出詞人對人生短促的感慨。妻子死後,已幾度春風;柳照樣綠,花照樣開,而伊人一去不復返了。“誰念我,今無裳”二句,照應詞題。顯示出梅溪詞結構之縝密,此情本是因尋春服而起,“今無裳”勾起愁腸,使作者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。“自少年消磨疏狂”一句,出自白居易《代書詩一百韻寄微之》詩的“疏狂屬年少,閒散為官卑”。中年喪妻,鬱鬱寡歡,少年豪氣消磨殆盡。上結三句,又用領字格,以一“但”字領起三句,刻畫夢境。“聽雨挑燈,攲床病酒”二句,明顯是借用賀鑄悼亡詞《鷓鴣天·重過閶門萬事非》中“空床臥聽南窗雨,誰復挑燈夜補衣”句意。“多夢睡時妝”乃是寫實情。上片通過對亡妻瑣碎往事的回憶,傾訴作者對她的一往情深。
下片直抒胸臆,重在表達自己對亡妻綿厚熾熱的深摯感情。換頭是一個折腰六字句,“飛花”照應“殘絮”,“良宵”照應“多夢”,使上下片意脈緊緊相連。又有人去樓空意興闌珊之味。“有絲闌舊曲,金譜新腔”,以“有”字領起兩個四字句。這兩句互文見義,說明亡妻精於音樂。音樂雖美,則難與舊人共賞,不禁傷懷難已。睹物思人,自然引入下句:“最恨湘雲人散,楚魂傷。”詞人青年時期曾在江漢一帶生活過,他寫及愛情的許多作品也常常帶上“楚”“湘”等字眼。這大概有兩種可能:一是其結婚是在楚地,二是其妻名“湘雲”之類。在這裡,“湘雲人散,楚蘭魂傷”二句為對文,曲筆寫妻子之死,自己之悲。冠以“最恨”二字,是極寫詞人的痛惜之情。“身是客,愁為鄉”二句更推進了一層,表現了自己孤獨悽苦的身世之感。“算玉簫、猶逢韋郎”句,用韋皋典故。玉簫生不能與韋皋再會,死後猶能化為歌妓與韋皋團圓。對照感嘆自己妻子亡故以後,再也無緣與她重會了。後結“近寒食人家,相思未忘蘋藻香”二句,既點出此時節令,又暗舉出與亡妻共同有過的美好往事。詞人寒食祭墳,見人家出遊踏青,婦女採集芳草,不由想起往日新婚之樂來。以樂景寫哀情,愈見其哀思之深切。
《壽樓春》乃梅溪自度曲。本來似乎是志得意滿的心境,但車馬輕裘,錦衣玉食,換不來佳人一盼,正是富貴景象,淒涼心境,兩相對比,自然引發詞人無限傷感。其藝術特點主要表現在韻律方面:其一,此詞衝破了一句之中“一聲不許四用”的戒律,詞中常出現四平聲句和五平聲句。如“消磨疏狂”,“猶逢韋郎”均為四平聲,而起句“裁春衫尋芳”則是一個五平聲句。這是對詞律的大膽突破,這在婉約詞人中更是極罕見的。這是史達祖對婉約詞的發展。其二,此詞多用平聲和拗句。全詞一百零一字,平聲字便佔了六十四個。拗調平聲使聲音舒徐平緩,也直接影響到詞的藝術風格。正如焦循所說:“詞調愈平熟則其音急,愈生拗則其音緩。急則繁,其聲易淫,緩則庶乎雅耳。如……吳夢窗、史梅溪等詞,往往用長句……而其音以緩為頓挫。”(《雕菰樓詞話》)其三,運用雙聲疊韻。這使詞的節奏更為舒緩,聲情更為低抑,充滿悽音,適於抒發纏綿哀怨的悼亡之情。
史達祖1163~1220?年,字邦卿,號梅溪,汴(河南開封)人。一生未中第,早年任過幕僚。韓侂冑當國時,他是最親信的堂吏,負責撰擬文書。韓敗,史牽連受黥刑,死於貧困中。史達祖的詞以詠物為長,其中不乏身世之感。他還在寧宗朝北行使金,這一部分的北行詞,充滿了沉痛的家國之感。今傳有《梅溪詞》。存詞112首。 ...
史達祖。 史達祖1163~1220?年,字邦卿,號梅溪,汴(河南開封)人。一生未中第,早年任過幕僚。韓侂冑當國時,他是最親信的堂吏,負責撰擬文書。韓敗,史牽連受黥刑,死於貧困中。史達祖的詞以詠物為長,其中不乏身世之感。他還在寧宗朝北行使金,這一部分的北行詞,充滿了沉痛的家國之感。今傳有《梅溪詞》。存詞112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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